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像一条长长的灰色河流,从走廊两端蜿蜒流淌,绕过每一个病房,最后无声地淹没了姜柳芍。她站在这无形的河水中,感觉自己慢慢沉没,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一条又一条的透明麻布覆盖在自己脸上,直到窒息。脚步声、推车声、护士们的低语,一切都模糊成了白噪音,成为在一片浓雾中迷失的低回。她的指尖冰冷,手机屏幕上的光芒让她感到一阵刺痛,那些数字像是蚂蚁般爬行,爬过她的手掌,爬进她的心脏,一点点啃食她仅存的理智。她没有告诉过黎成毅她母亲的病情——那些复杂、琐碎的事情,她选择一个人默默处理,每天准时下班,赶到医院陪伴母亲,直到凌晨等母亲入睡后,她才悄悄离开。她从未要求黎成毅送她,也从未提起自己的负担。当黎成毅对她频繁的晚归发出提问,她只强装镇定地对他说:“今天加班。”顺便一并把黎成毅的接送提议拒绝掉。幸运的是,在同时,黎成毅也忙的没有对于她的借口进行深究。从前,姜柳芍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她从那个没有高铁站的小镇走出来,和所有人一样,过着寻常的生活:读书、考试,直到某一天,她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从小镇到首都,这似乎是她的全部世界:,只要她能离开那里,离开熟悉的令人厌烦的吆喝声,泥土的贫瘠味道,以及发腻的油渍印记,就能彻底甩开过去的一切。她以为,一旦离开,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日子,那些母亲的叮咛与控制,都会渐渐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而那双粗糙的,母亲的手也会变得轻松,她母亲的生活会变得简单而明亮,就像她所期盼的那样。可是如今,母亲的病床像一道无形的坎,把她彻底推入深渊。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光明的边缘,未来就在前方等着她。可现在,那些曾经的光明,反而变成了刺眼的幻觉,虚幻得让她觉得恶心。看好文请到:yedu3她和黎成毅的关系,曾经以为走上了某种正轨,像是所有平常的情侣那样,他们偶尔分享生活的琐碎,偶尔有温柔的时刻。她甚至觉得,他是真正走近她了。——“我这次是为了你。前几周他还这样说过,她几乎忘记了在绿灯的一刻起步,直到身后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在这几周之后,生活似乎真的如她想象的一样,他们继续一场幼稚的角色扮演游戏,像小朋友过家家,“你当爸爸,我当妈妈”,做着可爱的回应。在从开始关系到现在的这么久时间里,她几乎熟悉了黎成毅的生活,他所吃的饭,他的公寓,他的车,这些物质上的巨大鸿沟渐渐被麻木所填平,所以她的错觉的到来就显得那么正常——她了解他。但如今,所有这一切都像一层薄薄的霜,在她面前迅速消融。母亲的病情让她意识到,自己依旧是那个挣扎求生的人,依旧生活在生活的底层。实际上,黎成毅从来没了解过她的生活。钱。还是钱。她从未如此厌恶过这个词,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地低头计算着那所剩无几的数字。治疗费是个无底洞,每天都在提醒她,她的生活不过是被这片黑暗吞噬的一小角。她知道,黎成毅可以轻易帮她,可每次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立刻将它压下。那天晚上在酒吧的记忆在之后成为了嵌进骨头缝里最深处的碎玻璃,时不时就刺痛着姜柳芍。她本以为时间会让那些凌乱的片段模糊起来,可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清晰。黎成毅那张隐没在酒红色灯光里的脸,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梦中反复雕刻的浮雕,刻得越深,疼痛越剧烈。“你喜欢我什么?”那句话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冷冷的,像是从他那张脸上洒落下来的冰片,轻飘飘地,却带着致命的寒意。她至今无法忘记那一刻,他眼里浮现的神情:不屑、冷漠,甚至带着一种她无法名状的审视在确认——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靠近,都是带着明确目的的。她像是一个自以为高明的猎手,在猎物还没彻底靠近时,就迫不及待地收网。她对自己说,大概再让他那么认为她就彻底完了,她的自尊也会像落地的瓷片一样碎成一片片。姜柳芍的手机轻微振动时,她站在病房外,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母亲已入睡。消毒水的味道依然缠绕在鼻尖,走廊里的灯光变成了雨后潮湿的纸,轻薄,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冷寂。她低头一看,是黎成毅的电话。“现在有时间下来吗,我在住院楼的一层等你。”“你在医院?”她一时愣住,惊讶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知道她在医院?他怎么会来这里?她怔怔地站了几秒,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仿佛那里有什么答案。手指有些发抖地按下电梯按钮,几秒钟的等待却像过了一个世纪。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进去,面前的镜子反射出她苍白疲倦的脸,几乎认不出自己。此时此刻,医院的大厅并不算寂静,人来人往,即使是住院部也总有人来来回回地走,黎成毅站在大厅中央,本来周末来找黎钦是为了家里的一些事,却没想到会无意中撞见姜柳芍。她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包,一只盯着手里的手机,脚步快速地往住院部的方向移动。当姜柳芍走出电梯,看到黎成毅站在大厅的一角,正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望着电梯的方向,表情平静。大厅的白炽灯光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冷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她的脚步微微一滞,心里蓦地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冷冷的,带着一丝不适。那种感觉像冬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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