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和司故渊也躬身回了礼。“裴小公子无碍吧?”医尘雪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裴清晏往落仙台塌落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劳烦记挂,舍弟受怨煞影响,此刻还未清醒过来,我已嘱咐家中弟子送他回去了。”医尘雪四下扫了一圈,见裴家的几个弟子正驱了一辆马车往前去,其余的弟子则是在疏散人群。想来是裴清晏下的令,一是担心那阵中的怨煞未清干净,伤及普通百姓。二是给那些过境的鬼魂让个路。“对不住,为了破那阵,毁了落仙台。”医尘雪注意到裴清晏的视线总瞥扫的方向,想着也该道个歉。司故渊紧随其后,说了句:“得罪。”裴清晏抬手止他:“摧毁落仙台是我同意了的,二位不必自责。玄鹤先生也同我说过了,那阵中怨煞万千,若是不能破阵,落仙台保不住事小,恐怕会危及整个椿都。我该向二位道谢才是,若不是你们,只怕到现在,我们也未能察觉到那个阵法的存在。”“说来惭愧,近日椿都边界妖物邪祟颇多,我却一直未能查出缘由,没想到源头竟是这落仙台。”医尘雪笑了笑道:“落仙台本就是灵气聚集之地,别说是你,你旁边那位也不会怀疑到那里去。”“是这个道理。”玄鹤笑着附和了一句。落仙台塌落,周边草木,水中碎石,还需处理的杂事有许多,裴清晏脱不开身,遣了两名弟子来,送他们先回裴家安置。玄鹤也跟着一起。好在那马车空间够大,坐了四个人也不挤。这一回,流苏并没有对司故渊坐在医尘雪旁边表现出什么不满,只默默地挤在一个角落,偶尔往医尘雪这里看几眼,确认医尘雪完完整整的还在。于是坐在两人对面的就换成了玄鹤。他们坐的是裴家专用的马车,外面还坐着两个裴家的弟子,说话并不方便。医尘雪心里还惦记着玄鹤那句“你们都很蠢”,但眼下不好问,便只能作罢。不能说话,便只能靠眼睛看。医尘雪一眼就锁定了盯视的对象。司故渊阖着眸子,正倚着窗壁小憩。此刻,他脸上难得地有了些疲色。先前医尘雪还未察觉,现下他松了防线,医尘雪轻而易举便能看得出来,这人似是真的很累,只是撑到了现在才表露出来。是因为那个阵……医尘雪这时才恍然想到,落仙台有阵外的玄鹤和裴清晏,阵内的怨煞却只能靠司故渊一个人。医尘雪转眸去看对面的玄鹤,本是要问些什么,却没出声,估摸着是怕吵醒身侧的人。
玄鹤了然,笑着点了下头。意思是让他放心。医尘雪掀了车帘一角,望向外面蜿蜒如游龙的青灯。不知道这么多的鬼魂里,会不会有一个是裴塬……命仙能在窥见旁人命格时降下警示,留下后路,也能为一些鬼魂指路,这是命仙的独特之处。没有人比命仙与“命”这个字更有缘分。厉害一些的命仙,甚至能以指尖血为去往归墟入轮回的鬼魂开出一条路来。这条路并非是指寻常的路,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是赐予鬼魂的一种福泽,让他们不受妖物邪祟的侵扰,安渡轮回之路,不必受太多苦楚。现在医尘雪身上没有石子和枯枝,滴不了指尖血,也画不了阵,但他还是在心里默声说了一句:“愿往生之路上,你们不遇邪魔。” 疯子说来也是奇怪, 上车时闭眼小憩的人是司故渊,但临到裴家时还没醒的人却是医尘雪。医尘雪其实没想睡,只是盯着司故渊看久了, 某一刻困意漫上来,便合了眸子,靠到了一边。他丢了手炉, 手脚冰凉,又在花槐城受了潮气,在冷风里吹了大半夜,常理来说也睡不着,但不知是真的困得撑不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反而睡得很沉。直到他睁眼,才发现车内的几人都在看他。这场景似曾相识,医尘雪半眯着眸子, 还没适应车内照明灯投下来的火光。马车已经不动了, 不像是刚刚才停下来,像是有一段时间了。他半睁着一只眼, 问:“我睡多久了?”这话前面没带名字,不指定是问谁的,但他侧倚在角落的位置, 视线直扫过去便是司故渊。司故渊也答了他的话:“不算久。”言罢,掀了车帘先下了车,又召了剑,将车帘挑起来, 等里面的人出来。玄鹤和流苏都没动, 医尘雪只好先起身, 下来时司故渊抬手扶了他一下。医尘雪双脚落定,转过身时,就见司故渊已经收了剑,车帘也落下来了。合着那帘子是给他一个人挑的……玄鹤和流苏一前一后出来,车内终于空无一人,在旁边站了好久的两个弟子面露喜色,朝几人行了个礼:“劳烦几位自行入府,我们还要去寻家主,便先行一步了。”几人回礼,玄鹤叮嘱了一句:“若是他今日回不来,找个人回来报个信。”“是,先生放心,我们定当保护好家主。”那两个弟子又是一拱手,匆匆驾着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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