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次。”敷衍不过去,医尘雪说了实话。说完便又拉了下被褥,往里面缩了缩,整个人蜷了起来。他更冷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的寒气侵体似乎比往常的还要严重些,因为那些符纸烧了之后,体内的寒气并未有所消退。这已经很不寻常了。医尘雪心底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害怕来,他抬眸去看司故渊,想要说些什么。伸出去的手却先被握住,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向四肢百骸。想要压制住持续漫上来的寒气,渡送灵力无疑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但医尘雪只想制止:“等一下……”他这身体就是个窟窿,怎么填也不可能填满。灵药灵草养着,灵符护着,怎么都行,偏不能是灵力。渡了一次就永远有下一次,司故渊经不住他这么耗。“停下来。”他想抽回手。司故渊却道:“这次不行。”“医尘雪,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缚住你,但这次不行。”他语气强硬,几乎不容置疑,医尘雪本该更加反感,却奇迹一般安静下来。因为他看见司故渊紧皱着眉头,一刻都没有松过。司故渊的视线没从他的脸上移开:“你欠我一个人情,今日该还了。医尘雪,我要你顾好你自己。”“这算什么人情……”拿五年前说过的话来作人情,算什么?司故渊却认真道:“医尘雪,这是你欠我的。”眉心微蹙了下,医尘雪反问他:“我若是不答应呢?”司故渊看着他,默了一会,张了唇:“你不讲道理。”医尘雪:“……”也许是司故渊从没这么认真地说过这种话,与他一张冷脸极其不搭,显得别扭违和,却又有些难得和珍贵。医尘雪好气又好笑:“上仙,这般言辞,你也很不讲道理。” 梦见听见那个称呼, 司故渊明显有一瞬的愣怔,屋内烛火映着他半边侧脸,眸光比火光还要炽烈。他想起来, 医尘雪转醒时似乎是说了什么的。他几乎断定:“医尘雪,你梦见我了?”“没有。”一只手还被扣着,医尘雪却依然嘴硬。但司故渊轻眯了眸子, 道:“你梦见我了。”
这次没带半点疑问的语气。医尘雪知道再争论下去自己也不会占什么上风,索性拉了被褥一角,将下半张脸都给挡住了。“醒的时候,是在叫我的名字么?”司故渊继续问。“不是。”医尘雪否认的很快,也不看他。“那叫的是谁的名字?”“……不知道。”医尘雪不是不能随便找个名字遮掩过去,流苏, 知鸢,谁都行,可问他话的人偏偏是司故渊, 一旦碰上这个人, 他就什么谎话也扯不出来了。但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司故渊总能听出来隐在后面没说的实话。就像现在, 他明明说了“不知道”,司故渊却点头,像是听到了他的承认。“为什么会叫名字?”司故渊问道。一问再问, 医尘雪终于忍不住抬了眼:“你名字镀金了,叫不得么?”“可你刚才抓着我的手,还出了汗。”司故渊说着,没抓着医尘雪手腕的那只手也伸过去, 食指在他额边抹了一下, 指腹上果真沾了潮湿的汗迹。“为什么紧张害怕?医尘雪。”他问得很认真。医尘雪瞥了一眼他没收回去的手指, 偏了脸:“我没有。”若是他咬死不说,司故渊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也不会将他怎么样。医尘雪所依仗的便是这个。而他想的也是事实。司故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再追问下去。他只是曲着手指碰了下医尘雪的眼尾,缓着语气说了一句:“医尘雪,不论你梦见了什么,都别怕。”于是榻上的人更安静了。司故渊仍然渡送灵力到他体内。那一瞬间,他们之间僵冷的气氛,像一层薄冰一样碎开了。因为纸傀的事生出来的别扭,没有谁主动提及,无端生出来的思念,也没有谁先开口说过。谁都没有解释,谁都没有说想念,但又好像他们都说了,也都听见了。医尘雪听见那两个字,身上刺人的气息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有点想起来,五年前在烬原时,也是这个人跪挡在他身前,用带血的手指抹了下他的眼尾,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在明烛住着的院子里,明烛谢他时,他说他最怕麻烦,司故渊抬眸望他,也是一句:“医尘雪,不用怕。”就连方才在梦里,他察觉司故渊受了伤,生气时,司故渊也说:“别怕,不会有事。”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司故渊根本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要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就总会这么安慰他。而且百试百灵。医尘雪闭了眼,抓着司故渊手指碰上自己的脸,轻声叫着:“司故渊。”“嗯。”这回司故渊便切切实实听见了。医尘雪叫了名字,却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叫了那一声之后,他忽然便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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