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便难上许多,生剥灵识若是出了差错,云淮极有可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所以医尘雪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看着。大约是变成纸人的缘故,他不知冷热,也不知疲累,视线在司故渊脸上就没挪动过一瞬。但他实在没想到生剥灵识会那么久,一个日夜都过了,也不见司故渊有停下来的迹象。医尘雪如今这纸人模样,能攀人肩颈,能钻人衣袍,行径比之人形时放肆了不少,逗弄起人来也愈加娴熟。但此刻他没由来地有些恼,也是因为这纸人模样。他只能看见司故渊脸上的疲色,什么也做不了。直到他们离开了那个院子,医尘雪都还自己生着闷气。他不说话,司故渊很容易便能瞧出来不对劲,弯了手指去碰他:“不舒服么?”这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一个纸人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又不是被火烧被水淹,谈不上舒服还是不舒服。但司故渊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像那日他问医尘雪冷不冷,哪怕医尘雪说的是那样拙劣的谎话,他也还是信了,去寻了手炉来。这次再问,医尘雪便没法心安理得的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只能规规矩矩说了实话:“……没有。”听起来并不怎么情愿,有些恹恹的。司故渊又问:“那怎么不高兴?”医尘雪更烦躁,不想说,只问他:“明无镜什么时候回来?”“不知。”司故渊答他。医尘雪心情更加复杂,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但司故渊大概也猜到了一些,问他:“想变回来了?”想得快疯了。医尘雪心说,开口却是截然相反的一句:“没有。”熟悉的别扭和口是心非。司故渊唇角微扬了下,手指轻按了下他的脑袋。这几乎算得上安慰的动作让医尘雪彻底安静下来。又被顺毛了。医尘雪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叩额生剥灵识, 常人无法承受之痛,若是换了别人来承接,多半是一命换一命。但明烛不同, 永生之人不会死,哪怕那苦痛再难以承受,也不会长久纠缠, 最终都会归于平静。离开的那日,秦叔一道去送了他们,老泪纵横地拉着云淮说了好些话。明烛笑看着,也没说什么。
医尘雪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不满地哼了声。“司故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他没对秦叔做什么。”他没灵力探不出来什么,但司故渊瞧一眼便能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现在知道的。”司故渊并不认。医尘雪自然不信,但也不问了, 这个问题争论下去没什么意义。明烛为何没有对秦叔下手, 也已经不重要了。玄鹤回来那日,正好逢上医尘雪闯了祸事, 被正主抓了个正着,捏在指间不得动弹。司故渊看着地上那半截头发,冷生生地问他:“你想与世长辞, 是么?”医尘雪自知理亏,受了威胁也没法争辩,只能道:“你先放我下来。”他现在虽只是个纸人,但被人就这么捏着手里, 总是怪异得很。况且又让进来的玄鹤瞧见了, 他从来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玄鹤半只脚才踏进门, 又原封不动退了回去,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上一回在椿都遇上时便是如此,细看之下,那笑意的含义其实再单纯不过,是故友重逢时的欢喜。司故渊听见声音,这才松了力道,将医尘雪放到了肩上。医尘雪却不肯安安分分待着,从他肩上沿着手臂跳下来,落到了桌案上去。蹦跳的样子像个几岁的孩童。玄鹤觉得新奇,走近了在桌案前蹲下来,盯着他看了会儿才道:“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模样,很有生气。”这是称赞还是取笑,医尘雪分不清,也不想深究,只问他变回人形的法子是什么。玄鹤于是抬手,指节在他额上轻轻叩了一下。不像是什么术法,更像是在“允准”什么。叩额前后医尘雪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他有些困惑:“这样就可以了么?”“嗯,入夜时就能变回来了。”玄鹤依然是一张慈悲的笑脸。医尘雪正要问为何要等到入夜,抬头看到司故渊便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变成纸人那日,榻上堆叠的那些衣袍,顿时便明白了,及时住了口。“你会有什么反噬么?”司故渊视线从桌案上移开,看向玄鹤问。“不至于。”玄鹤转头道,“即便有,也不是什么险事。”他在桌案的一边坐下,道:“将那个云纹印记画下来,我看看吧。”司故渊在他对面落座,医尘雪就站在那叠纸前,下意识便伸手去拿了一张,想给他铺好,结果一个太用力,自己都往前踉跄,扑倒在司故渊及时伸出的手指上。“站稳。”司故渊将他放到了自己肩上,执笔在纸上画起来。医尘雪曾见过他画纸傀的模样,落笔总是有些重,带着点凌厉的硬感,和人一样。画完,司故渊便将那纸张转了一圈,推到了玄鹤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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