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热浪层层席卷而来,吹来的空气呛鼻、刺眼,严宁揉了揉眼睛。大地焦黑,云层昏黄,尘土弥漫。这个世界在疯狂的燃烧!龟裂的土地上,魔气与烈焰四溢,尸横遍野,暗沉的血液浇透了每一寸土壤。血腥气随着热浪蒸腾上浮,远方的天空扭曲摆动着火焰,像火蛇吐着信子。呜呜风声中,无尽低鸣冲进耳间,是人在哭,也像是万物在泣诉。她像是闯进即将死去的黄昏地狱。可长秋在哪?左右也没有他的身影,待她转过身后,透过肮脏的尘烟,依稀看见昏暗的远方有一道金光直冲天地——正是那株树。她握紧手中的剑,刚朝前踏出一步,心口猛地阵痛咳出了血,人也单膝跪在地上,勉强用剑撑起身体。剑!?严宁疑惑起来,她何时拔出剑了?她顺着埋入焦土的剑刃向上看去,是那把肃清剑没错,但剑柄上的手染上了血,血迹与紫色的衣袖连作一片,身上也到处是血痕。身体状况告诉她,此刻她接近生命的尾声。严宁正讶异于自己的穿着和状态时,身后响起可怖的嘶吼与踏步声!她迅速反应,立刻起身回头,抽剑挥手就是一道凌厉的剑影。剑影划过,嘶吼声滞在半空,一具燃烧的炎犬分作两半摔落在地,皮肤皲裂处的火焰熄灭,不像当初在灵境,它的尸体并没有消失,黑红恶臭的血液从断裂的伤口流出,腥臭被热浪蒸推至眼前。不好!还没回过神,再一道剑刃朝她劈来,她提剑横挡,瞬间光华迸现,对方持剑的身影飞了出去。严宁定睛一看,身体飘摇,不成形状,竟是鬼影!它身后更多的同类与兽犬纷至沓来,混在这肃杀暮色里。是来杀她的?她没来得及思考,旋即咬破手指,带血的指尖在肃清剑上一抹,剑鸣震天。敌人也随即到来,严宁在极力抹杀它们的同时,似乎感受到脑海里的愤恨与不解。为什么?她和这具身体同时在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是两个自己。并且在挥剑时,动作虽然流畅肆意,但总有种诡异的迟滞感。很快,身周的可怖之物已被她送下地狱,只剩风声呼啸、烈火爆裂,还有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她松开捂住腹部的手,整个手掌满是流淌的鲜血,腹部是剑刃造成的贯穿伤,动用灵力也无法止血恢复,可伤口留存的剑气格外熟悉,这令她不寒而栗。严宁再次捂住伤口,向远处的金光踉跄走去,面前就是那耸天入地的高大巨树。暮色背景下,金黄树叶散发的光芒更加耀眼,而它脚下还是一片葱郁,草木铺开浅绿,不染尘埃。
面临濒死的严宁对这树像是没有感情,只看了一眼,转身靠在树上。“对不起了。”她看着满目疮痍的世界开口,不知和谁道歉,严宁明白,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已无法挽救。随着时间流逝,疲乏与寒冷爬上身体,她闭上眼,但严宁还很清醒。不知何时,一股熟悉的温和气息从身后的树干涌入后背。是他!她激动万分,可直到温和的灵力驱散开寒冷她才睁开眼。腹部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那股熟悉的灵力在身上涌动,督脉的仙根也活泛起来。等等,仙根!?严宁探去,本来仅萌出的仙根这会竟然是完整的?它已经像经脉一样遍布全身!正当疑惑时,一片金叶飘落手心,她开口道:“多谢神树相助。”声音沉稳,平和,没有波澜。而且,她说的是神树?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要说更多,她想要喊他的名字,她迫不及待地想在这肃杀末日里再见长秋。事与愿违,她抬步走出荫蔽,同这即将跌落黑暗的黄昏暮色一样,准备再次踏入疮痍之中,奋战至死。突然,身后的巨树震颤,叶片簌簌作响,严宁回头看去,更多的叶片正在缓慢凋落,似金雪般飞扬,随后又□□燥的热风托起,四散进漆黑的火焰尘土中。无数叶片也掠过她的脸颊,她感受到了,是生命,是无尽的怜爱。神树即将枯竭,生命从它身上流失,交错曲折的树枝逐渐显露。恐慌。她防佛在空无一物的树下看见了长秋,是最初见他的模样,墨发与白衣上金叶闪闪,像是遥远山尖的暖阳皑雪。他的眼眸同样明澈平静,同样不染尘埃,墨黑的眼眸中防佛是万年时光。风吹过,严宁眼前落满了金色飘雪,长秋虚幻的身体与这株神树一样开始消散,化作细细金光。很快,那双眼消失了,树也凋零变成枯枝,与火黑的天空融为一色。它和他都失去了生命。严宁缓步走近枯木,树枝在萧瑟的风中摇摇摆摆,仅剩沉闷的撞击摩擦声。一声声像是悲鸣哀叹,可身后刮来的风变得温润清爽,她回头看去,烟尘殆尽,远方的天空似乎看到了旭日晨光。她抚上毫无光泽的树干,再次开口,“或许这就是你的责任。”声音悠远,而严宁像是飘了起来,她像一个旁观者、一个无关的第三方,看着自己和这株已经奉献生命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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