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继续道:“圣上,虽然还有两年,但是圣上若真只要一人,最好找个合心意的。只是……”刘隆停住脚步让他上前,道:“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江平的脸上流露出笑意:“这两年中圣上能找到合心意的人吗?”刘隆闻言一震,露出猝不及防的神色。江平继续道:“咱们与前朝不同,世家女才能为后。世家女都在高门大户里,圣上你能见到吗?”当然是见不到,刘隆又不是荒淫的皇帝,跑人家家里相看女儿。“即使见到了,短短的一面,圣上能确定她们的品行吗?”江平又道。“别说了。”刘隆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上被江平扎满了箭。江平仍然继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圣上要找品行好,又要会处理朝政,只能从……”江平停顿了一下,朝崇德殿的方向努了努嘴。刘隆看到后有气无力道:“别说了,再说罚你吃饴糖粘住嘴不能说话。”江平果然停住嘴,没有继续下去。刘隆告诫道:“不许说出去,我……我自有办法。”江平道:“那圣上和陛下自己去说。”刘隆:……“那你拣着说,不许说不能说的。”刘隆无奈道。与其将来母后选个不和脾气的人,还不如直接把要求说了,至少大差不差,以后还能培养感情。“好。”江平爽快地答道。由他和陆离做缓冲,避免了太后和皇帝直接交流的尴尬。皇帝长大了啊,江平心中感慨。晚上,邓绥就听到了小皇帝的要求,笑着摇头道:“隆儿这个孩子,若非有江黄门逼着,只怕他还不一定开口说。”陆离将外面的灯吹灭,只留室内一盏,朦朦胧胧透着温馨,转头朝皇太后笑道:“江黄门确实立了功。圣上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皇帝没有像某些人利用后宫大肆拉拢权臣获得支持,反而将婚姻交给自己操办,邓绥受到这样的信任,既是欣慰又是感动。“慢慢来,总要为隆儿选个可心的人儿。”邓绥笑道。次日一早,刘隆洗漱完毕去上学。经过一天的休假,他这些同学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饱满。阴泰屡次摩挲腰间的荷包,郭盛极为爱惜身上的衣服,邓广宗正在画花样,梁不疑在看一本满是秀雅字迹的小册子。自己与这几人相处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们的脾性?阴泰骚包喜好华衣美服,那个荷包平平无奇,却独得他芳心,一定是佳人送的。
郭家虽然不如光武时显耀,但不至于爱惜一两件衣服。还有邓广宗和梁不疑,这两人之前一个爱画风景,一个喜读孤本,现在行为迥异。不是恋爱降智,又是什么?周围弥漫着小情侣的酸臭,而刘隆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春天到了啊。”刘隆感慨一声。“圣上,春天都快过去了。”听到刘隆感慨的刘翼提醒了一声。刘隆摇头晃脑道:“堂兄,这你就不懂了。”春天确实要过去,时光落在暮春,渐入初夏。下学后,刘隆回到崇德殿做功课。邓绥心血来潮,将刘隆写好的功课拿起来,上面是一篇短赋,论述了亲贤的重要性。刘隆的文采不算出众,在几位大儒老师的教导下也只是中人以上的水平,但短赋读起来质朴可爱,朗朗上口。刘隆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得,问:“母后,这个赋写得怎么样?”这可是他琢磨许久才写成的短赋。邓绥笑着摇头说:“我对辞赋一道不太通,樊女史倒是写得好。”邓绥说着,招手让侍奉笔墨的樊嫽过来阅看。樊嫽忙放下笔墨,走过来接过短赋,仔细看完后道:“圣上直抒胸臆,立论卓绝,在陈述叙事上尤为擅长。”邓绥含笑:“你向来拟诏工整,说说这篇赋中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樊嫽微微一顿,想了想道:“这篇文章别处都好,只是韵脚有些不协。”刘隆点头,他是学过韵脚,无奈是“一学就会一用就废”的情况。邓绥道:“你可会修改?”樊嫽看了眼刘隆,只见刘隆含笑点头,才道:“请陛下和圣上允我一试。”皇帝性格温和仁善,从不为难宫人,对她们这些女史没有丝毫轻视。樊嫽为皇帝改文,心中倒是没有惹怒皇帝的顾虑。她已经看明白了皇帝的禀性,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即便是骂他,他估计也会唾面自干。樊嫽将短赋拿回自己的位上,尽最大的可能少改文字,思考半响,提笔改了几个字,然后递还皇太后。邓绥看完,笑着传给刘隆。刘隆接过来一看,只是略改动几个字,这篇赋瞬间变得雄辩顺畅,让人不得不感慨文字的魅力。“樊女史可谓是一字师。”刘隆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称赞起樊嫽来。樊嫽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圣上称赞。这一字师是什么典故?”樊嫽从未在书上看过这个典故。刘隆扶额,笑道:“不是什么典故,达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字师就是指像女史这样善于修改诗文的人。”少年的面容在烛光显得格外得秀雅,一双眼睛星灿月朗,脸颊漾着两湾小酒窝,柔软而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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