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决定出去,在大街上撒泼,哭诉外孙不认亲外大父外大母。李直听了,立马吓得魂飞魄散,连哄带骗,打消了王善娘的馊主意。王善娘身上裹着红绸衣裙,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呼哧呼哧地扇风,另一手指着李直道:“来时,我们说不来,你说我们就是皇帝的外大父和外大母;来了,你又说宫里要查我们的身份。你说话如放屁,一点都不中用。”“你没屁用,我们自己想办法。大户人家人人都要颜面,我们这一家子往大街上一哭,宫里就派人来接我们呢。”王善娘说完,颇为洋洋得意。李直忍无可忍,让出道路道:“那你们去吧,我看是皇帝认亲快,还是你们对皇室不敬人头落地快。”真当皇家是他们乡野间那些附庸风雅的豪右啊?便是豪右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多会处理了,再按上讹诈良家的罪名,往官府送些钱帛然后了事。事涉皇家,悄无声息死的人多了。若是李直相劝,王善娘肯定再争辩争辩。但李直直接撂手不管,王善娘反而不安起来,站在那里,不走也不动。江富悄悄拉着妻子的手,道:“算了,李巡按也不容易。他既然把我们带来京师,肯定会让我们见皇帝的。”王善娘借着台阶下了,摇摇摆摆回屋里。江富向李直低头哈腰地道歉,李直神色稍解。“我为了贵人的事,连手头的活计都抛了,整日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女君反而埋怨其我的不是来,我比你们更想让你们亲人团聚。”江富听了,连连称是。李直念着他的身份,温言道:“好事多磨。你们耐心等候,到时认了骨血,金山银山侯爵奴婢,什么都有。”江富脸上发热,不期竟然有如此造化,又见李直说的有道理,便耐心等候起来。这事确实急不得。上党郡距离雒阳一千五百里,一来一回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更何况还要调查,说不定还会带来一些证人,这就更慢了。江平私下里悄悄鼓动皇帝去暗察江氏诸人的德行,道:“江家苛待江美人,想必一窝子都刻薄势力自私。不管这家人是与不是,圣上最好提前查探一番为好,免得他们到时仗势欺人,污了圣上的好名声。”刘隆听了,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立马派人把在宫中当值的阴泰叫来,吩咐了这件事,让他务必小心,行事不要张扬。阴泰立刻应了,又说起这些日子的传闻,道:“圣上,我听说这屋子的近邻说那群人吵吵闹闹,整日不休。据说,还要在大街上撒泼呢,笑死我了,他们当皇家是什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啊。”江平在一边附和,刘隆道:“不管真假,你这些日子都盯着,免得他们做出有违皇家体面的事情来。”阴泰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派去上党调查的人一日不回来,我就不让这家子出来。”阴泰领了任务,兴奋地出了皇宫回到家中,挑了几个能干的门客,吩咐这事。事涉皇家和邓氏,阴泰没有想到其中的关节,门客却不得不考虑,毕竟给他们发钱帛的是家主,而家主听主母的。
这事呈到邓织面前,邓织稍一思索,就让门客去河南尹邓豹那里拿一手消息。邓豹自从知道江氏诸人过来,便派人昼夜盯着他们的动静。江氏诸人与李直的闹剧,邓氏几位主事人都知道。在听到江氏诸人想要和他们邓氏一样被皇帝封侯封君,这几位主事人都惊诧不已,没料想这些人竟然狂妄至此。他们封侯封君,是多方面因素叠加:开国元勋、妹(姐)为皇后后来又是执政太后,封侯诸人或有功劳或有苦劳。若他们封侯试试,只怕到时候勋贵和朝臣都会上书反对。阴泰每天都会向皇帝汇报,这些人每日如何挑吃剔穿,如何打骂争吵,如何“畅想”未来,如何埋怨皇帝……他一人分饰几角,学得惟妙惟肖,但刘隆心里直呼:麦艾斯!无他,阴泰的表演无论形式和内容都十分辣眼睛。糟心的刘隆让他每隔五日或十日再回一次,每日不要用这事来打扰他。江平一边附和,一边劝导皇帝不要为这些人气坏身子。樊嫽知道后,也劝慰他几次,不要为庸人烦扰。刘隆十分听劝,然而内心却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邓氏对雒阳的控制力不错啊,连被李直控制起来的江氏诸人一言一行都知道呢。进入七月之后,天气越发炎热。“往年没有像今年这样热啊?”刘隆坐在德阳殿摇着折扇道。尽管他周围四角都放上冰盆,但依然感觉室内如蒸。江平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捧着凉水浸的酸梅汤小口地喝着,喝完道:“我去外面看了,柳荫河畔比德阳殿还热。”江平本想着在宫中找一处地方让皇帝乘凉,结果一出门,烈日灼烧,往日碧波粼粼的湖面变成白光炽耀,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燥热。“就这几天,这几天过去,就慢慢凉快了。”江平如是安慰。话音未了,就听到小寺人通传说樊贵人到了,刘隆赶忙让人进来。樊嫽的脸晒得通红,鼻尖额头都滴着晶莹的汗珠儿,气息微喘。“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刘隆赶忙让小宫女为她斟上一杯酸梅汤,又补充道:“小口喝,别一下喝完。”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