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叙过,她带着刘闲山回家,为陈拂衣的牌位上一炷香。
路上,林湘礼貌地搀着对方一条手臂向前走,专注望着对方的面孔,只默默听她说些陈拂衣的旧事。年迈的妇人一手握着拐杖,步履行得蹒跚,声音也露着疲态,夕阳之下,她的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赤红,说不尽的颓唐衰败之象。
离在集秀班拜会刘老只半日,她突然就老了许多,眼中再不见熠熠的神采。
林湘能感觉到,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原身的父亲只是她的旧友,但实际上,刘老是将他当成了自家孩子看的。对方说起与陈拂衣争执词曲寸步不让时,面上好笑、怀念、慈爱,各色情绪混杂,几乎溢于言表,最后,语气归于淡淡的悲戚,这般反应,着实让林湘不知如何是好。
比起暗暗伤怀的刘老,反倒是她,不似陈拂衣的亲人。
若是之前的林湘站在这儿,估计已经和刘老相顾无言、泪洒千行了吧。不似现在,她想劝刘老一下,都觉得没那个资格。
林湘仰脸去看天边绚丽的晚霞。
林湘啊林湘,倘若你在天有灵,现在又是个什么心情呢?
回程的路上碰见了徐语。少年牵着小小的孩子从另一条街道走过来,应当是他的亲人,一大一小两个脸上都挂着笑。
见了她,徐语脸上的笑容更开怀了,黑色的眼睛一瞬亮了起来,藏不住的雀跃,像是有焰火噌地在眼中点燃。林湘登时停住步子,别过眼看向别处,不敢在对方喜悦的微笑上停留。
前几日,徐语在她面前哭了。
那是林湘落水后和他的第一次碰面,林湘吃着辛茗新上的粉丝包子,还没冲徐语打招呼,他就蹙了眉、慌乱又担忧地问她为何气色不好。
林湘简单解释了两句,少年的泪便唐突落了下来,小声责怨她为什么要往池塘边去,接着,又劝她多在家休息两天,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
凝视对方带泪的面容,林湘怔然失神。少年棕黑色的眼瞳里盈着被揉碎的水光,透明的液体下落,点点打在木质的桌面上,也点点落在她心上。
纠结已久的问题终于得出了答案,她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徐语是喜欢她的,不是错觉。
谁会因为一个朋友生了病,就担心得直掉眼泪呢?林湘固然母胎单身,却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是,正因为发现了,林湘才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不是个不擅长社交的人,聊天对象常年局限于周身五米之内,尽管如此也常要别人来起话头。
社恐的人往往在互联网上有另一面,可她不是这种人,一旦聊天多了个打字这个环节,有条件再三斟酌自己的言论,她就觉得所有回复都不合适。对话框里经常删了再写,写了又删,最后止于好的、谢谢以及人畜无害的表情包。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指望她有过男朋友或者追求者?又怎么可能指望她拥有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
见了徐语,林湘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五指捏成拳状糟践着自己的衣衫,她尽量牵起嘴角,也冲对方笑一笑:晚上好。
这反应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哪里能看出少年喜欢她呢,活像她欠了这少年的钱,到死线还不上了。
至少,刘闲山就摸不着头脑。跟着小辈一起止住脚步,她从对往昔的追忆中回过神来,目光在不远处牵孩子的少年与林湘之间来回审度。
晚上好。
离得近了,徐语才注意到了往日总是孤零零一个的林湘,今天身边突然多出个慈目善面的老妇人。
是她的嬢嬢么?徐语忙低头理了一把裙衫。
顶着老妇人好奇望来的目光,听着小弟她是谁呀的稚嫩问询,徐语正要抬眸回话,向上的目光却凝在了她绞着衣料的苍白指节上,收敛了笑容,他乌色的眼睫若蝶翼轻轻颤动:我我只是陪阿弟出来走走,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
有些话,他一个未嫁的儿郎,如何说得出口?
好。那个,徐语,我送送你?林湘问道。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疏远徐语会让对方难过,但装作不知情、继续保持之前的相处方式,简直是在吊着这个孩子,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
不用了。徐语摇头,反而劝她:林湘姐,你早些回家吧,傍晚风大,当心别受了凉。
当心别受了凉。
目送徐语牵着孩子走远,成为背景中的一个黑点,林湘本就不佳的心情更差了。
少年少女的初恋应该像一场玫瑰色的梦,就算经年之后回过头再看,也该是色彩斑斓的,真挚纯粹,永远闪着万丈光芒。可徐语为什么偏看中了她呢。
林湘自认自己没那么好,尤其是性格,可以说是糟糕透顶。被拒绝的伤心还是其次,她很害怕经年以后,剥离了那层粉色滤镜,自己会成为对方不愿意再回忆的黑历史。
她不是什么良人。
身边还有旁人,林湘只好收起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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