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平蹲在阳台上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烟,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越抽越愁,他抬头看看天,今夜的松立上空连颗星星都没有,厚重的云团堆积着压在头顶,远处偶有闪电破开云层勾出轮廓,几秒后雷声滚动而来,远远地让人听了个响。妹妹死时就是这样的天气。最后一根烟很快也烧到了烟嘴,宁家平沉默注视着点点火星融进风里消失不见,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说不清楚,只觉得风更大了些,那团积雨云不知何时飘了过来,于是他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转身时却恍惚在玻璃门后瞧见了宁美荷的身影,再一眨眼,站在那儿的变成了自己的妻子,恰逢有闪电从头顶的云层中窜出,让他看清了妻子冷漠的脸。宁家平自己做贼心虚,紧随着闪电蓝白色轨迹而来的雷鸣声竟把他吓得瑟缩,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陆秋红眼里是何等的怪异可笑。他强装镇定地拉开门,讨好似的朝陆秋红笑笑,正欲凑近,女人便伸直手臂挡在了二人中间,隔出了段半米多的距离,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显然要远比这还远:“我们聊聊。”自从赌博欠债把陆秋红气走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即便是现在答应回来继续过日子,宁家平也清楚知道这不过是家教良好的善良女性在帮他保全最后一丝体面,他又怎么敢再去奢求得到伴侣无微不至的爱呢?所以现在光是听到对方主动提出要跟自己聊聊,他几乎就快感激涕零了。“秋、秋红,你要聊什么,你说,我听着。”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卑微得像是个不要钱的侍从,但陆秋红可完全不吃这套,甚至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了刚得知他赌博时那样的厌恶表情。“你用不着这样伏低做小的,”她推着眼镜走回客厅“我不想再继续跟你扯那件事,错了就是错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刚刚是在跟谁打电话。”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算不上亮,又黑得不彻底,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女人抱胸坐得端正,单薄的镜片后,一双凤眼锐利如刀而难掩锋芒,仿佛能轻易看穿每个人表面的伪装,直逼人心。此刻妻子的眼神于宁家平而言称得上是种残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快速消耗妻子的信任,但他甚至没有开口坦白的勇气,而是选择像个懦夫一样低垂下沉重的头颅,沉默应付。陆秋红人生里有二十多年的时间都用来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她不是傻子,更恨别人把她当成傻子,从宁家平嚷着钱还清了求她回来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刚刚偷听到的电话内容更是直接解答了她所有疑惑。可笑她当时竟然还等着宁家平向自己坦白,现在想想,那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怎么敢告诉自己?!“你真把竹子送去给人抵债了?你当时说债还清了就是用的这种手段?”陆秋红的声音难以控制地发着抖,是被气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有朝一日竟然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男人的回答依旧只有沉默。陆秋红最讨厌的就是遇到事情只会沉默,不管是不是你好歹都要说句话吧,逃避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大家干脆都睡觉别活着好了。
“宁家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吧,怎么十几二十年过去还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就是失心疯了,那是你外甥女,你亲妹妹的孩子,你这么做对得起小荷吗?”许是被戳到了痛处,宁家平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辩解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我要是不把竹子交出去,他们对你和茹茹下手怎么办?!”“我让你赌博了?”陆秋红同样毫不示弱地拍桌起立,气势直接压了他一头“少找借口了,你把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送到狼窝里你是怎么想的啊?”撞上女人的视线后,宁家平结巴了几秒,先一步服了软,走到她身边“扑通”跪下,也算是顺带着跪了妹妹的在天之灵:“秋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这事千万不能让寰宇和其他人知道,否则最先死的只会是我们啊。”见陆秋红不说话,他抬头握住了她紧攥成拳的手,贴到嘴边小心翼翼地亲吻,结果下一秒就挨了记结结实实的耳光。“该死的人是你——我当时就该跟你把婚离了,可你现在——要杀就杀我吧,是我对不起小荷。”向来要强的女人突然间碎了一地,她摘下眼镜跌坐到沙发上,没忍住呜呜地哭了。更早的时候,在认识宁家平之前陆秋红和宁美荷就已经是好朋友了,她们在一场音乐会上结实,以此为契机才认识了当时大学刚毕业的宁家平,她大半辈子都自诩有才华有能力,最后婚姻一塌糊涂不说,到头来连朋友的孩子她都没照顾好,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其他人呢?宁家平跪在一边也红了眼眶,但他深知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所以便低头将自欺欺人的赎罪贯彻到底。卧室里,坐在电脑前的女孩儿用被子蒙住头,默默把耳机里的摇滚乐音量调到了最高,然后重新将手放到了键盘上:“我爸妈又在发神经了。”聊天框很快弹出了新消息:“不是前不久才刚吵过吗?”“不知道,但大概率是因为我表妹,他们总这样,分明我是亲生的,这样搞得我好像才是那个外人。”这次对面回复得慢些,宁以茹便随手点开了他的朋友圈。对方很爱记录生活,照片更新就没停过,而且去的很多地方都是她这种普通人平日里完全接触不到的,更何况——女孩儿随手点开一张,看着照片里长相优越的男性露出了憧憬的表情。“既然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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