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萧元晏辨认——萧元晏惯爱收藏些稀奇古怪的灵器与法宝,在这个方面的见识广,他们一行人里,他自是最有可能勘破这香中玄机的人。不负众人所望,萧元晏反复打量钻研好半晌,末了了然,展扇微微一笑:“原是这般简单,这香是阵眼的一个‘引’,只需用无道天的内门功法起灵力,再焚这香即可。”纪渝一愣:“那这该如何是好?我们其中怎可能有人修无道天的邪功?”
谢虞晚却得意笑开:“我的幻境已然修改了所有人的气息,大家只管焚香即可。”正是夜深时,寺中一片枯寂,打破这死潭般破败的是一支支葳蕤的香火,摇曳着在落尘的地面上倾开一斑斑晦微明色。“怎么还是没有反应?”郑应释眼皮一跳,望望手中袅袅的白烟,又抬眸望望灵台上的神像,一个念头疾然从脑中闪过,但听他忙声:“我知道了!”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他,只见郑应释掌心阖着檀香,膝盖一屈,跪伏在了散落在地的蒲团上。其余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略一迟疑,也跟着照做,谢虞晚低头时百无聊赖地腹诽,岂不是每次进门都要这般狂热的下跪,哪有一个门派这般疯魔的,果然邪魔之举。众人缓缓俯下身,而等到所有人抬起头时,面前竟真更迭了一个模样。颓景一扫而空,四下再无半分残状,谢虞晚抬起眸,目光刹那滞住。端坐在灵台上的神像有了五官,谢虞晚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模样——祗端坐的身姿气度皆是清冷出尘,可那面容却是精致至极,诡异的是,被雕得栩栩如生的眉眼间隐约勾勒着几痕嫣然。神情沉冷似薄雪,偏偏在眼尾眉梢处横过了一笔妍色,如此便恍若一场不似在人间的艳冬。谢虞晚不敢深思那几笔酷似血色的嫣红究竟是何物,她望着似在睥睨的神像,只觉毛骨悚然。神佛岂是这般?丽的模样?这神像的颦蹙间没有半分普度的慈悲,分明是一尊邪像!而更让谢虞晚不安的是,这尊神像的面容……实在太眼熟了。谢虞晚侧过眼,却听身后的纪渝喃喃:“竟又是这尊邪像!”谢虞晚不免讶然:“我们先前遇见过这神像?”不等纪渝回答,神像的肩头悄无声息地驻落了一只鴷(1即啄木鸟)它漆黑的眼珠地盯着他们,口吐人言:“是新人?你们的‘引路人’呢?”引路人?那是什么东西?见他们面露不解,鴷便缓缓地笑了,谢虞晚心头一寒,在那只鴷裂开的口器间,她瞥见隐约有许多极长的软状物在蠕动,就在气氛逐渐僵持的紧要时刻,郑应释忽然站出来拦在了所有人面前。他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强装镇定:“是我,我是‘引路人’。”鴷闻言便慢慢地转动空洞洞的眼珠,意味不明地盯了他良久,末了出声提问:“悲喜之间是为何物。”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被这没来由的一问弄混了头脑,被鴷紧紧注视着的郑应释更是慌张了好半晌,开口时的声音都在颤:“怒?”鴷没有说话,只是移开了目光,想来郑应释的答案便算是通过了,几人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鴷的眼珠又定定地锁在郑应释身后的谢虞晚身上:“日月之间?”竟是每个人都要被问一遍吗!郑应释瞄一眼鴷,幅度极微地偏过头,低声嘱咐众人:“无道天自诩绝不拘于规则,这答案定不会是水到渠成般的直接,你们记着,一定要拐着弯思忖……”谢虞晚明白了他的意思,试着回答:“明。”听到这个回答,鴷非人的瞳孔里闪出困惑色:“何解?”谢虞晚尬笑一声:“‘日’字与‘月’字拼合在一起,不就是一个‘明’字吗……”鴷大抵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别致的角度,它无言了许久,不过勉强也通过了,将视线移向了宋厌瑾:“道与无之间?”宋厌瑾平静地回答:“无道。”这个答案定是能被鴷欣赏的,谢虞晚注意到它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纪渝:“日月之间?”相同的问题居然还会被重问一遍?!纪渝也是慌了阵脚,吞吞吐吐地回答:“日和月都,都在九霄上,所以我的答案是‘天’。”鴷没有为难,通过了这个慌慌张张的答案,随后将目光投往萧元晏:“悲喜之间?”“泣。”萧元晏瞧着倒是从容自矜,他甚至还有心思展开扇子,笑吟吟地答,“悲时可泣,喜时可泣,是以悲喜之间,便是‘泣’。”于是最后只剩荆鸢,只听鴷朝她提问:“生死之间?”荆鸢略一思忖:“生死皆妄。”那只鴷倏而僵住,旋即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你们错了。”什么?!“生死之间,惟有无道。”那只鴷张大嘴,旋即数不胜数的长条软物从它黑漆漆的口中爬了出来,画面恶心可怖至极,谢虞晚定睛一看,这些蜿蜒的生物不是其他,正是一寸寸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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