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两家虽是故交,但陈宣退婚的事在青枫闹得沸沸扬扬,自家女儿落得个克星的名声,再深的情分也难免生嫌隙。“陈家”二字留有余地,医尘雪本来可以敷衍过去,却没想到司故渊先他一步开了口,而且说得如此直白。“陈家大火,难免要生邪祟的,他是傀师,见了邪祟便忍不住要除。”祛除邪祟是傀师的天职,自祖师爷起便是如此,医尘雪这么找补倒也说得过去。一听“邪祟”二字,司家夫妇的脸色就一言难尽起来,司夫人面有犹豫,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陈家的大火,真的不寻常吗?”她后面其实还有话,虽然没说,但医尘雪也不难猜出来,夫妇二人想问那场大火是不是同他们的女儿有关,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是司兰卿的命格孤煞,才害了陈家。司故渊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凡事皆有因果,与命格无关。”大抵是司故渊看着不大好亲近的缘故,司夫人是看着医尘雪问的这话,可到头来先接话的偏偏是司故渊。医尘雪点了头,顺着司故渊的话往下道:“陈家的大火寻常与否,又是因何生的邪祟,二位倒也不必深究,眼下最重要的,该是她才对。”夫妇二人顺着医尘雪的视线望向床榻上的人,沉默了片刻,齐齐朝医尘雪和司故渊拜了一拜:“二位,还请救救小女。”“道长。”医尘雪有下没下地转着手炉,“你这么心善,就帮帮他们吧。”司故渊也看着他:“你怎知我心善?”医尘雪会心一笑:“猜的。”“猜得不准。”他说完,也没有要等人回应的意思,摊开手心,将里面的玉坠子展露出来。众人:“?”医尘雪微挑了下眉。这人动作还挺快,他甚至都没发现他是何时用的灵力。 供奉只见某位傀师的手心里躺了个七零八碎的玉坠子,没人知道什么时候碎的,反正是碎了个彻底,还倒出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香灰。寻常玉坠都是实的,这个坠子应是被人凿空了里面,才塞了这些香灰进去。医尘雪道:“这坠子,你家小姐从哪儿得来的,你知道吗?”被问的正是先前说过话的那个丫头,她看着医尘雪,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是我陪小姐去寺里求来的,后来送给了陈二公子,前些日子……陈公子又送了回来。”“嗯……”医尘雪思忖半天,抬了眼问,“道长,你怎么看?”“……”司故渊拧了下眉,看着他。
你自己不说,让我说?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对峙半天医尘雪眼底的笑意也没退下去。司故渊喉结滚了一下,终于挪开了视线,朝向众人道:“这不是香灰,是纸灰。”“原来是纸灰啊。”医尘雪微微诧异。司故渊闻声又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这纸灰有什么用吗?”司家的人都不大懂这些,只以为是普通的纸灰,并不知道能有什么用。司故渊半垂着眼,抬脚往外间的桌案去,一行人也跟着走出去。“不只是纸灰。”他将手心翻倒,纸灰和碎得不成形的坠子都落到了桌案上,散开一片,隐没在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黑黢黢的一小团,比红豆还稍小些,先前埋在纸灰里,不注意根本瞧不见。医尘雪蹲下来,盯着那一小团东西看了一会儿,仰了头问身后的人:“这是什么?”司故渊已经不知道这是这人今日第几次明知故问了。但就算不是说给医尘雪听,司家的这几个也是要听的,他于是曲着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蛊虫。”话音落下的当口,那一小团圆黑的东西左右晃了几下,慢慢伸出了细长的步足。司家的那两个丫头离得远,但瞧见那东西动了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丫头更是没忍住叫出了声,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捂住了嘴。司夫人也是被人护在怀里,不敢靠得太近。两厢对比之下,离得很近的另外两个人就平静得太不寻常了。司故渊顶着个傀师的身份,照他先前说的话应是早就知道纸灰里埋着这东西,没什么反应倒也说得过去。可医尘雪也没反应就不对劲了,他问了司故渊好些问题,无非都是在表明他不知道坠子里有东西,不知道香灰其实是纸灰,更不知道纸灰里还埋着东西。医尘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于是站了起来。众人以为他是要说些什么,却见他脚步绕了半圈,整个人躲到了司故渊身后去。他指尖轻推了一下司故渊腰背,把人当成了挡箭牌。“道长,这虫看着有些吓人,我害怕。”“……”你再说一遍你害什么?不只是司故渊,连平日里对医尘雪说的话深信不疑的流苏,此刻深黑的眼眸里都满是疑惑,歪了头去瞧医尘雪的神情。这回司故渊盯着医尘雪看了很久,几次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化成一句:“在我身后躲好,它碰不到你。”这话多少有些许纵容的意味,医尘雪笑弯了眼:“道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司故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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