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不是瞎子,相反,这辈子她的视力好得出奇,林沅和她身后的几个仆人甫一进店,她便注意到了。
几个高高壮壮的女人往店内一戳,一样的胖瘦高矮,又打扮相似、面色冷肃,颇有几分来者不善的架势。
最前的女子着黑红主调的锦衣,利落落高挑挑一立,干净净一张脸并不曾施脂涂粉,却天生得妖妍无匹,凤眼上挑,唇若流朱,分明是多情轻佻的桃花相,低眼抬目间,却暗含一种摄魂的冷光,气势之盛,甚至压过了外貌给人的浮艳之感。
林沅。
上一次林湘见她还是未离开林家之时。
那时,她们两个都是大病初愈、犹带病容,林携玉命人唤她去家中的祠堂,头一次出自己的小院,她步步行步步慎,进享堂第一眼,跪在地上的背影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知道那是林沅,收了眸光不敢久看,心中半是激动半是怅然。
有些人生来便是不同的,即使下跪也折不弯风骨。
林湘知道,那些人里没有自己。
那时,林沅虽在林家,眼中却不见任何人,她望着这世界的一切,如同望着一群不可与之交流的草履虫。几个月后,对方身上的孤僻和冷漠犹在,却不再疏离到与这世界隔开一层。至少,她甚至有心思亲自跑来这里捉拿林淮。
看来,林沅对新生活适应得很好,这点不像她。
电光石火间,心事转了几转,林湘找出原主低眉顺眼、弱气柔和的气质,快步迎上前去:五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林沅并没有理会她。
盯着郁郁不言从木椅上起身的林淮,他开口,口吻是陈述,也是命令:走吧。
母亲在家中等你。
好。林淮闷闷应声。
虽然一直想反抗七姐的压迫,但谁真心待她,谁是虚情假意,林淮有种天然的敏锐。她不爱被七姐管束着、做那些女郎不该做的事,却又喜欢和七姐待在一起时,对方无可奈何又细心照料她的样子。
可现在,七姐不想收留她了,哪怕她已经服了软、认过错,七姐还是通知了家里来把她带走。
把手里的书合上,林淮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林湘的脸色,生怕对方还如撒开她手那时一般,失望又冷漠的看着她。
书被手指卷成圈状,捏在掌心。低头看着林湘的衣摆,她抛下一句我走了,就飞快奔出了屋舍,上了自家的马车。
这孩子那么怕林携玉?
林湘目送她飞扬的衣角,咽下了还没出口的道别话。
林家还真是手眼通天,林淮不过刚出门晃悠半日,就被发现了行踪,更有女主林沅亲自上门来找。
有林沅在中间横着,也不知她回去会面临的,将是怎样的狂风骤雨,祝她好运吧。
人既已经上车,林沅自不逗留。临走前,他不动声色,转眸打量了林湘一眼。
林家小七一直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纵然他是因为这人的缘故,才来到了这个奇异之世,但林沅并未过多关注于她。两人此前鲜有的几次碰面,她少言、软弱,病得苍白而纤瘦,除了定要搬出林家独居的坚持,以及第一次碰面时对方眼中莫名闪过的失落外,再无任何让他记住的地方。
林淮此次出走,林家甚至无人想到是和她厮混在一处。林淮,那个仗着席云疼宠傲得没边的傻子,居然很听这个人的话,低头道别的模样乖顺得少见。
能制得住林淮,让她心甘情愿听话,这个看似毫无存在感的林家小七,只怕也不像表面那样,懦弱而顺从到毫无色彩。
她既已脱离了林家,最好人知趣,若要再跳进这漩涡当中,搅事生非,帮着席云呵。
林淮与林沅共乘一架马车。
二人相看两厌,各坐在车厢习座的一边,如隔楚河汉界。
林淮愁颜未褪,恹恹不说话,只勉强打起精神,试图将手中的书卷翻完。
父亲从小就教育她,就是再不喜欢、再难读的书,只要看了,都不能半途而废,定是要读完的,这是一个女郎必要的修养。
女郎
一想到这个词,林淮就想到了和女郎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七姐。
视野中有几根松落的碎发。
这些日子,没下人伺候,都是七姐给她扎头发的。
对方不会什么精巧的发髻,仅仅只是扎辫子,最开始她并不愿意,宁愿学前人披发宽衣的林下风流,一天下来,梳发时发尾纠横,后来被七姐强摁着坐在镜下,认认真真绑了个和对方相仿的麻花辫。
当然,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她的辫子要精致认真得多,惹得七姐边梳边抱怨她穷讲究。
却还是耐耐心心给她梳完了。
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唇边盈出一点笑影,她继续看书。
宽辙的马车行驶时纵然平稳,却仍免不了摇晃之感。林淮懒懒看着书上的文字,没能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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