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故渊眸光微动,眼底终于有了一抹惊讶:“裴塬?”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那鬼魂眼里的茫然似乎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再次覆上来,遮了满眼。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双唇开开合合,连个单音都没能发出来。司故渊视线落在他下颔处,那里并没有脖颈,往下也不见脚足。他依然是没有实体的。“你身上这些怨煞是怎么来的?”司故渊又问他,语调并没有冷得骇人,只像是同旧友攀谈。鬼魂却只是睁着眼睛看他,毫无反应。散开的黑雾又开始聚拢,缠绕在鬼魂身上,先是口鼻,再是眼睛,整张脸都被浓稠的黑雾挡在了后面。迟迟等不到回答,司故渊蹙了眉,眉眼间才消下去的冷感又加重了些,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指间同时捏了三张灵符,火光攒动,符文骤亮,略微刺眼的光芒穿透黑雾,像是活生生撕开了千百道口子,灵力四溅,黑雾随之泯灭。原先被裹在黑雾里的一人一鬼终于露了面,医尘雪瞧见那个背影安然无恙时,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知道,以司故渊的实力,那些怨煞之气奈何不了他。可不知为何,那黑雾明明被阻隔在流金屏障外,却好似是压在他心上,让他哪怕只是看着,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正因如此,他才担心黑雾里的人会出事,才在见到那人时松了紧按在炉壁上的力道。“咳咳……”医尘雪咳嗽时总习惯低头垂眸,手指弯抵在唇上。他抬眼时,司故渊正转身看过来。而那鬼魂也因为身位让开,让医尘雪瞧清了他的模样。医尘雪眼里的惊讶比司故渊更甚:“裴塬?” 不是那张脸医尘雪的记忆里有, 上一次寒气侵体时在梦中也见过,再熟悉不过。但他依然不解,裴塬五年前就已身殒, 为何残魂到了如今才游荡到椿都?医尘雪忽然想起来,在椿都边界时那只鬼魂一直盯着他看的事。如若那只鬼魂确实是眼前的裴塬,那么就合理了。鬼魂能识皮相下的魂灵, 或许早在那时,裴塬就认出他来了。另一个念头随之出现,医尘雪微蹙了眉。也许,裴塬不是现在才重游生前旧地,而是一直逗留在此,等他这个仇人的到来。传闻里, 是他借生人做傀,害死了裴塬,犯下了有违天道之事, 才会被众仙门诛于烬原。他原以为, 是他生了好奇之心,跟着鬼魂来了裴家。现在看来, 该是裴塬的鬼魂追着他入了椿都才对。想清楚了这些,医尘雪便抬了眸子。他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想问明白一些事。不过他脚还没迈出去, 就感觉一道带着警告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医尘雪终究没有往前半步,他有些无奈:“道长,怨煞已经没有了。你看,云都散了。”如他所说, 罩在裴家府宅上空的黑云已散了大半, 也不见闷雷再劈下来。怨煞清了, 这些不祥之兆自然也消了。但司故渊依然冷着脸:“如若你记性不好,便问问你身旁的纸傀,你自己说过什么。”医尘雪无话可说。流苏更不会直接遂司故渊的愿,将医尘雪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于是也一声不吭。这下,司故渊完完全全占了上风。“道长,我要问他一些事。”医尘雪语气更加无奈。他声音又轻又温,听来甚至有了一丝央求的意思。道长很轻地眯了下眸子,下一刻,他便主动召回了那柄寒剑,屏障也随之退去。得了允许,医尘雪走了过去。裴塬的鬼魂飘在那里,因为没有脚足的缘故,就像只有一个头颅被罩在青衫下,显得诡怪可怖。但鬼魂不比邪祟妖物,医尘雪见过更恐怖的也有。因而他直直地盯着那张脸,问了最想问的:“你是在等我么?”面前的鬼魂张了唇,同先前一样,开合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但他定然是想说些什么的,他们都看得出来,只是不知为何,他说不出来。医尘雪不解,正思忖着原因,想着裴塬的鬼魂或许只是有了脸,其他的仍然还是与别的鬼魂一样,无法吐露人言。就听一旁的人忽然说了一句:“不是。”医尘雪疑了一声,看向他:“道长,你是在答我的话么?”司故渊“嗯”了一声。医尘雪本来紧绷着,因为这个回答松了不少,还能笑出来:“道长,可我问的是他。你怎么就笃定他不是在等我?”“他说了不是。”司故渊目不斜视。医尘雪更想笑了:“道长,我可没听见他说话。”他往后偏了下脸:“流苏,你听见了么?”难得有反驳坏嘴巴的时候,流苏果断摇头。医尘雪微耸了肩:“道长,你看。”二对一,司故渊却依然十分笃定:“他说了。”他语气实在自信,似是他说的的确是真的,反让医尘雪有些不敢确定了。“是么?”医尘雪动摇了。“是。”司故渊看着他。“我不信。”“那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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